吉兆

我不识字

[mccreaper]_洄溯②

03

 

后面的几天,我的主要工作就是莱耶斯的办公室里,整理他的学术研究成果,顺便清理办公室。

我才知道他的书柜里原来不仅有专业理论,甚至还有文学类,从诗歌到小说满满一排。真是想象不出莱耶斯内心竟然如此浪漫细腻,会看得下这些。至少在我是不行,自高中之后我就没再读过文学类的书。我怀疑自己有失读症,随手打开一本小说,每一个字我都认识,可是拼在一起读得我头昏脑涨,诗歌就更不用提了。我找了个纸箱,把书籍都放进去打包封箱。我虽然不爱看,却也不想简单处理掉。

这些都是莱耶斯喜欢的,我心中泛起古怪的想法,怀疑是不是被他虐出感情了,这个时候竟想保存好他喜欢的这一切。

 

还好他的书柜不大,这一箱书勉勉强强我还能搬得动。我不想在收拾东西上花太多时间,也不愿再待在他的办公室,想叫人来帮帮我,两三天先清空再说。我朋友不多,本来想找源氏,可是他的电话死活打不通,宿舍也找不到人。

隔天在宿舍楼下见到他的室友,才了解这家伙已经在改第五稿论文,渐入无我之境,眼睛都快和头发一样绿了。之前听说他家是黑社会,我怀疑再这么下去他会人畜不分大开杀戒,还是不要去招惹他的好。

 

我用了三天才清空书柜,总是下午才去,黄昏时候抱着箱子离开。办公用具和电脑之类的不用我处理,不过我还是拷贝了一份电脑文件,里面可能会有他这次的发言稿,还有我的成绩单。嗯这个比较重要。

第五天我开始收拾他的笔记和手稿。

他的笔记本非常普通,可是同样的款式他会一直使用。纯黑的外封,一点记号都没有,又厚又重,放在一起堪比一套什么系列作品。天知道他自己是怎么区分的。还有些零碎的文件,我把它们都放进纸箱,封好准备带会。

 

走前我扫视了一遍办公室,给墙角的绿萝浇了点水。还剩最后一些零碎的物件,未来两天应该就能清理完毕了。

我忽然意识到我竟然开始规划安排工作,这实在不可思议。作为一个入学起就不到死线不开工的人,让我按计划完成任务简直太难,太难了。我做不到,干脆放弃,宁可被莱耶斯罚跑,论文修改重写,考试前一晚通宵复习。

按部就班是莱耶斯的标签,工作严格按照周程,不得改变。我和他观念不透,又和他存在阶级关系,这几年没少被他惩治,依然屡教不改,坚持真我本色。我对自己的希望就是随时做喜欢的事情,尤其在参透人生就是一个突发事件接着另一个突发事件之后,什么计划早已被我抛到脑后,我压根就不需要“plan”这个词,一个莱耶斯已经让我很头疼,不需要一个单词来约束我,强制我,和莱耶斯一起制约我生活为数不多的自由和乐趣。

我抱着箱子,靠着门走了一会儿神。

这真的太荒谬了,莱耶斯对我的散漫头痛不已,我则千方百计地证明我对“自由”的热爱,没有计划就是最好的计划。而在他死后,我竟然像他一样,学着开始把工作分成几个步骤,然后一个一个地按顺序完成它。

我的生命中曾出现这样一个人,有着让我讨厌的所有特征。在失去了他之后,才发现自己正慢慢变成我讨厌的模样。

想到就心酸。

 

第七天我把他抽屉里所有小物件都收拾好了,抽屉最下层放着一个镜框变形的眼镜,我印象深刻,是我失手砸坏的,为此又被罚跑圈。

我以为他扔了,想不到还留着。莱耶斯给我的感觉并不恋旧,和别的教授办公室不同,去别的办公室,桌上或者墙上多少都放着照片和相框,学生送的小礼物,散落的书本纸张,看起来颇有人情味。

我从他抽屉里还找到没喝完的速溶咖啡,这几天心中颇有怪异的感觉,这个房间不宜久待,少了咖啡味让我觉得陌生。他的水壶还在那里,我随便撕了几包接了水一起煮,做最后一遍检查。

明天要把钥匙还给学校了,办公室里曾经的莱耶斯的痕迹已经被清扫一空。

第一天我什么也没做,在窗前发了一个呆;第二天我清空了书柜,找到两本读书笔记,太重了我搬了两天才全部搬走;办公室门口的名牌号是第四天拿下来的,顺便给绿植浇了水。把电脑恢复成原样是第五天,第六天我不想来,第七天,我把最后抽屉里的私人物件也给清理干净了。

 

大概以后也没有机会再来这里了,于是又走到窗前。我有点儿自我嫌弃此刻的矫情。想让人生中多一个回忆,就是这个窗口看到的缱绻的晚霞和暖融融的光,咖啡香味四溢的房间和空无一人的操场。

“咖啡香味”提醒了我,我哭笑不得地看着烧焦了的壶底,一滩焦黑色丑陋地趴在那儿,像一大块伤疤,整个房间里弥漫着咖啡的苦味,我把壶扔到一边。上次煮咖啡,咖啡壶压碎了莱耶斯的眼镜,第二次煮咖啡,我弄坏了他的壶,至于第三次,永远也不会有第三次了。

我坏心地把咖啡壶摆好,留下来给下一任教授做纪念。或许他会问上一个在这里工作的是个怎样的人,为何留下一个烧焦底了的咖啡壶做礼物。我能想象到他将得到怎样的回答,忍不住笑出来。

 

今天回去的比较早,意外地遇到抱了几大本砖头脚步虚浮的源氏。

我苦于两只手抱着箱子,没法跟他打招呼。源氏也看到了我,一脸死相。

“杰西·麦克雷。”他声音嘶哑,之前说话自带三分笑意,而今像是重症不愈,气息奄奄。

“我现在申请换专业,还来得及吗。”

“这是新的笑话?”箱子在往下滑,我抬抬手往上抽了抽,“早干嘛去了。”

“第七稿,我可以召唤神龙让我毕业了。”我在他眼里看不到聚焦,“我是谁,我从哪儿来,我要到哪儿去。”

“好问题。你可以和我一起转系,明年开始跟着莫里森教授学习相对论,然后让时光倒流改变我们可悲的命运。”

源氏没再说话,拍了拍我的肩膀,带着壮士断腕的决绝走了。我回头看着他的背景,竟然觉得这一刻的源氏,比我帅。



校方给我通知,说临时邀请了另一所大学的量子物理学教授来指导我。我感激涕零,连夜奋战怒改一稿,争取不给莱耶斯教授丢人。

坦白说,我的基础知识并不扎实,一半是实在提不起兴趣,一半是抵触。对于调剂的导师和非自愿选择的专业都是,这也是我和莱耶斯这几年矛盾不可调和的根源。凑凑合合,勉勉强强就行,我将来并不想在这方面深造,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毕业。莱耶斯不认同,他总觉得一件事要做就做到最好,我得过且过心安理得,他吹毛求疵求全责备。我本以为我够悲惨,直到今天见到源氏。

幸福不需要对比,因为在感到幸福的那一刻内心便默认了“我经历了世界上最好的事”。悲惨就不一样了,只有对比才能发现哪一个“更”悲惨。

 

临毕业没有教授指导的我很悲惨,被教授强迫集齐七版论文召唤神龙的源氏更悲惨。

 

 

 

Tbc


被重感冒一记KO打翻,用存货简短地更一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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